不对，夜半的敲门声与电铃声在第一晚就响起了，第二晚也是，但之后三天都是她难得的清静，是对方在观察吗？

睿颖仔细回想这几天有什么不同，好像是在第二晚被小鱼阻止开门后，她就没有再被声音惊醒；直到搬进公寓的第六天，她被娃娃脸男子喊住，在楼梯上回头了。

由此可以推测，那几天的安宁或许是因为小鱼帮了她。

而花是在第三天出现的，花出现的前一天有什么不寻常？扣除掉午夜扰人的声响，她在学校里遇到了⋯⋯周景松。

这三个字一浮现脑海，睿颖眼睛睁大，立即抓着胡悦确认道：“胡先生，刚刚那声音是不是说⋯⋯我不懂得感恩，他对我那么好之类的。”

“对。”胡悦皱眉点头，方才那番话光是回想就令他极度不悦，但他很快领略到睿颖一定是在确认某件事才会这样问他，“你发现了什么？”

“骚扰人的电铃声跟敲门声不可能是对我好，那张卡片也说了，他觉得我昨天吓坏了。”睿颖语速极快地说，透过说话来梳理思绪，“在这个地方，只有一个男生认为他的死缠烂打叫作对我好。”

最后一句，她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若不是她恢复记忆，胡悦也及时出现，那些烦不胜烦、堪称骚扰的举动再继续下去的话，就真的会成为她的心理阴影。

“周景松。”胡悦不快地说出这名字，电光石火间已将不少事情连系起来。“他可以用花监视你，但只限午夜之后，所以才会去问你同学为什么你今天没来上课。”

而这也意味着，周景松不是住在公寓里，就是可以自由出入公寓，甚至如小鱼一样，早已不是人了。

“他跟小鱼很可能都是这个梦的不安定因子。”胡悦分析给她听，“你同学并不认识他们。”

他提到小萌，睿颖才猛地惊觉对方到现在都还没有过来。只是去二楼拿个东西，需要这么久吗？

她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在发酵。

“胡先生。”睿颖赶忙喊道，“你可以先去隔壁找小鱼吗？我打电话给小萌。”

“小睿颖，你跟我一起行动。”胡悦不肯让她一人留在客厅。

睿颖本想说四〇七就在隔壁，她打个电话再追上胡悦也差不了几分钟，但思及客厅都能被闯入了，她落单的短短时间内会不会出事，谁也无法保证。

“好，我们一起行动。”她点点头，边打电话边跟在胡悦身后，手机拨号音在她耳里响了又响，一直没有被接通。

睿颖的心思都放在手机上，她微低着头，视线没有往门口看，她听到红铁门被打开的声音，自然地往前走，却无预警撞到胡悦的背。

胡悦停下来了，他伫立于玄关与外面走廊的交界在线。

“胡先生？”睿颖讶异地抬起头，随即她眸子大睁，惊愕地看向外面景象。

十二点过后，公寓走廊都会点着昏黄小灯，然而此刻映入两人眼里的却是诡异的红色灯光如一层纱般包覆住整条走廊；

原本只有半人高的绿色铁栏杆也拔高到顶端，封堵住对外空间，让人无法再探出身子。

不只四楼，从睿颖他们的视角还能清楚看到其他楼层都是如此。

ㄇ字形的公寓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诡异的监牢。

隔壁不是四〇七室，而是三〇九室，再过去则是没有门牌的门，睿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空间出现错乱了。

而小萌的电话依然未被接通。

回到二〇八室的小萌脱掉鞋子，对着屋里喊道：“妈，我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安静，静得连半点响动都没有，仿佛这是一间无人的屋子。

“奇怪⋯⋯”小萌疑惑地走进去，她记得妈妈今天不用加班的，她放学传讯息时还特地跟妈妈确认过，也说了自己跟朋友有事，会晚点回家。

照理说这个时间点母亲不是在客厅看电视，就是在洗澡，但小萌仔细听了下，浴室并无水声传出。

“妈。”小萌稍微拉高声音，穿着室内拖鞋啪哒啪哒地走到主卧室。

空的，可是梳妆台上却放着母亲的包包，显然她早已回到家。

“是出去买东西了吗？”小萌鼓起一边腮帮子抱怨道：“好歹也跟我说一下嘛。”

她回到客厅，拿出手机打给母亲，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姚秀慧女士”，这是小萌替母亲备注的称呼，也可以说是母女俩之间的小乐趣。小萌有时候会故意这样喊母亲，而母亲也会摆出一副严肃表情称她刘梦茵同学。

手机还在拨号，小萌一边听着，一边看向电视机上的照片。

那里本来放着一帧全家福，但打从父亲消失的那一天，照片里的三个人就变作了两个人，只剩下她与母亲——其实这才是她所知道的照片的真实模样。

小萌忍不住想，这个世界真的是梦吗？还是只有她的父亲才是一场梦？或者说⋯⋯她内心一开始就知道父亲不过是因为她的渴望而被虚构出来的，只是她拒绝承认。

她想要与父亲生活，想要与MM如以前那般相处，但是睿颖与莫名其妙迸出来的胡悦却再三跟她说，这是她的梦境，她必须要醒过来。

一开始小萌当然是嗤之以鼻，可是睿颖举出一个又一个例子，逼得她不得不去相信这里好像真的有问题。

当她找到白仙姑所住的公寓，却被告知根本没有这个人时，小萌终于产生动摇。

但是要如何从梦里醒来？

小萌毫无头绪，她这几天反复睡了又醒，睁开眼，还是在房间、在这栋公寓里。

她想得脑袋都发懵了，仍旧想不出办法，她挫败地瘪瘪嘴，暂且将这些念头抛到一边去。

母亲还是没有接电话。

“太奇怪了吧，都要十二点了，怎会一声通知都没有就出门。”小萌嘟嘟嚷嚷，传了微信给母亲，询问她在哪里，要她回拨电话。

聊天窗口里的讯息尚未显示已读。

小萌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去自己房间拿了换洗衣物，又到浴室里打包她的盥洗用具，把这些东西全部塞进包包里，刷地拉上拉链。

她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母亲还是没有回电，时钟的长针快要逼近数字12了。

“算了，先出门吧。”小萌留了张便条纸在桌上，写明她要去四楼的同学家睡一晚，反正才隔两层楼，母亲要找人也方便。

她拎着包包，在玄关换好鞋子，手指正要搭上锁扣时，电铃被按响了。

叮咚——悠扬的铃声回荡于屋内。

“姚秀慧女士，你是不是又忘记带钥匙了？”小萌没好气地说道。

“梦茵啊，是我。”齐叔沙哑浑浊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咦？齐叔。”小萌愣了下，但还是打开内门，透过红铁门的镂空处看出去，“怎么了吗，这个时候过来？”

头发灰白、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整张脸红通通的，他对着屋里的小萌呵呵一笑，眼角挤出好几条皱纹。

小萌闻到了呛鼻熏人的酒气，她脸色微白，身体一僵，出于防卫本能地后退一步，忐忑不安地看向门外。

“齐叔，你⋯⋯有什么事吗？”她问。

“我来帮你们换浴室灯泡。”齐叔抓着铁门把手，把门弄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可是浴室的灯，没有坏啊。”小萌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很坚定。她刚没开灯，根本不知道浴室灯泡是正常还是坏的，但她就是不想让齐叔进来。